下午和同事出去采风,等回来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拉上同样饥肠辘辘的阿姜直奔夜市。
这边新开的这家“福茂隆”,据说是祖上几代传下来的手艺,烤出来的羊排外皮稍稍起酥,附在上面金黄色的油脂仿佛随时要流淌下来,三点脂肪和七点瘦的绝美配比,光是闻着味就足以让人哈喇子下流三尺。配上几个酸萝卜小菜,这滋味真是让人回味。
可能是新开业,菜品的分量都很足,两个人都吃的有点儿撑。晚上如果吃的过饱,对肠胃是个不小的负担,为了身体着想,就想去外面走走。
最近几天湿气很重,到这个点儿已经能看到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了天空,云层里的月亮时隐时现,整个小镇像笼罩在梦幻中。
正走着,阿姜不知道踩到什么,崴了一下,要不是我一把拉住他,这个大男孩儿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了。
低头一看,也不知道是谁扔在地上的汽水瓶,阿姜一边说着“晦气”,一边把瓶子捡起来放进了垃圾桶里。
我笑着和他说:“你看现在路灯这么亮都能把你滑倒,换做古代岂不得掉护城河里去。”
他也笑着说:“这还真不是没可能,你看李白不都去水里捉月亮了么,古代又没个路灯,走着走着走出个意外是常有的事儿。”
我说:“老人有训,毛月亮,猛鬼现。古人在这种环境下除非有不得不做的事儿,否则一般都不出门的。”
阿姜问:“我这儿有个关于毛月亮的故事,你要听吗?”
张三是个偷儿,这是远近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儿。他出名不是由于犯过什么大案,而是因为他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商贾家偷个金疙瘩,磨房里偷个毛驴,去地里偷个半熟的西瓜,学堂里偷个椅子,孤寡老人家里偷个鸡。待失主发觉,去找他讨要,他也不否认,除了已经祭了五脏庙的,都如数奉还。
看在他有个嫁给当地的县令做侧室的姐姐的面子上,大都不了了之。偶尔有衙门的差役来,也只训诫几句,他也不恼,笑嘻嘻的跟差役做保证,待差役走了又和往常一样。一来二去,就连野狗见了这位主,也得绕着走,怕哪天不小心就被顺走煲了汤。
这天县令在家给老太爷过寿,邀请乡里有头脸的人来吃喝。做姐姐的心疼弟弟,给他安顿在一个偏角,看起来倒像是他独占一桌。做姐夫的倒也不小家子气,该给的好酒好菜一样没少他的,不一会儿就把他喝得半醉。感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张三就起身离席,其他人也不以为意,平时避这家伙都来不及,让这烦人的家伙走了还能图个清净。
从侧门出来,张三一手拎着酒壶,另一手把玩着不知道从哪个倒霉鬼那里顺来的扇坠,一步三晃荡,显然已经有点儿上头了。天上没有云,月亮却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张三只道他喝多了看花了眼,低着头就往家的方向走。
难得今天有好酒好肉,一时没忍住就喝了个尽兴,这会儿尿意上涌。张三只觉得今天的路好像格外的长,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家,实在憋不住了,就对着路旁的松树解手。等他解决完生理问题,一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头皮一炸。
刚才明明还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却站在乱葬岗上的一条小路上,周围全是一个个的坟包,还有些被野狗刨开的,半截骨头茬子还露在外面。月亮这会儿更暗淡了,凄惨的月光照下来,凭添了几分诡异。一阵阴风刮过,似乎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
此时张三所有的酒意都被吓醒了,瞳孔极度收缩,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淌,两排牙齿咯咯咯的响个不停,两根腿柱子就和要打仗一样疯狂碰撞,显然是被这诡谲的一幕吓的惊了神。
等回过神来,张三“啪”的一声跪了下来,把没喝完的酒和玉坠一并放下,就冲着山顶疯狂磕头。先是恳求这山上的仙家放自己一条生路,又拜请了几位耳熟能详的神仙保自己平安,用余光打量四周好一会儿,貌似没什么动静,这才起身,沿着小路回家,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金光咒给自己壮胆。
快到山底了,沿途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张三一边暗道神佛保佑,一边借着昏暗的月光小心行走。就在这时,突然看到山脚下有人打着灯笼在呼唤他的名字,隐隐约约看到好像是姐姐来寻他了。
刚刚历经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路程,突然看到自己最亲的人,张三别提多激动了,一边喊着“我在这儿”,一边加快了移动脚步的速度。姐弟两一个走一个迎,很快就相遇了,张三拉着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了自己刚才经历的惨案,听逢弟弟造了这么大的惊吓,姐弟两人一时间都哭成了泪人。
稍缓,两人就要回家,才走了几步,张三忽然想到似乎有点儿不对劲:自家姐姐今天如此之忙,怎么可能一个人前来寻他;外出寻人,衙门不至于连个随从都不派吧,怎任凭自家姐姐孤身一人?最主要的一点,就在刚才拉着手诉苦的时候,职业习惯让他发现自家姐姐带的玉镯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对金镯。想来身旁这位八成是个“假姐姐”了。
想到这儿,张三头上又浮起了一层白毛汗,心里暗暗叫苦。自己这真是命苦,刚出狼窝怎么又落入了虎穴,难道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突然他灵机一动,对身旁这位“姐姐”说:“我方才想起我把酒壶和玉坠落在山上了,要是改日失主找我寻来岂不是无法交代?我得去找一找。”
对方明显面色不虞:“还回去,你知道那山上有多危险吗,待天亮了我们再来找吧。”
张三又说了些许好话,对方才放开手,嘱咐要快去快回。
刚拉开丈许距离,张三就使出浑身力气,甩开两条腿沿着另一个方向玩命的跑,对耳边传来的阵阵姐姐的呼喊声听而不闻,只顾着逃命。不知道跑了多久,随着耳边的呼喊声渐渐淡去,张三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官道上,丝毫不敢停留,一路跑回了家。
到家后张三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以后就不再做三只手的勾当了。有人说张三在惊吓中丢了管恶的一道魂魄,也有人说真的张三那晚就没回来,回来的是另一个人。
故事听完了,我和阿姜说:“其实很多老人言是有固有经验总结而来,只是用带有迷信色彩的方式进行了表述,就像所谓的毛月亮,不过就是月晕现象,由于光学折射导致月亮看起来没那么清晰,灰蒙蒙的,而古代本来照明设施就落后,挑着盏纸灯笼就敢上街,实际上光线还真强不到哪里去,加上以前的道路也不怎么好,走夜路出事儿是常有的。与其说是猛鬼出,不如说是自己把自己头上磕了个大包还要怪罪给鬼神。”
阿姜笑道:“可不,都2077年了,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赛博朋克。”
我不禁无语,你还赛博朋克个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