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兹剌兹喇的声音响起,从寂静的黑暗中走出一辆马车,而马车上,放置着一座铜棺。四角弯勾向天,冷芒一闪而逝,墨斗绳绑成八卦之锁,黝黑的绳身,竟然有几分邪异的光芒。而马车,却是由一匹传说的汗血宝马在拉着。赶车人,一身麻布灰衣,挥鞭打在空中,只听得一声响起,回音久久不能消失。
若是有人识得这些门道,一定会惊呼“打鬼鞭”三字。而传说在人间的湘西,有一处地方,被称为魍魉山,在那里有一个奇人,被称为“魍魉打鬼鞭,一鞭血染半边天”的半疯子。半疯子据说一鞭过去,魍魉成空,血染半天。
而这个赶车人,却有来自半疯子的绝技,不由的让人怀疑他的出身。
兹剌兹剌......这个声音慢慢消失,随着他们的离去,这个夜里再次恢复宁静。依稀几声鹃啼雀鸣,却少了几分生气。似乎,累了。就像曾经的年轻热血,在一瞬间之后变得垂暮老矣。明明是初生太阳,却莫名成了夕阳黄昏。
一道紫光突然落下,光芒一闪而逝,只见一人身穿一身汉服,在这个现代化的世界,他们的一切一切都已经格格不入,保持着曾经,是否明智?不管不管,暂且看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打算。
只见他,轻轻的结了几个手印,曾经在这里的场景一幕幕回放,像电影一样一闪而过。而他的瞳孔之间,赫然映衬出不可置信四个字。
“是了,他,他还活着。而那棺中,难道......难道......”随着他喃喃低语,两眼变得腥红,浑身在颤抖,愤怒的情绪已经在这一瞬间控制了他的理智。
“万物皆为空,往事随它去。”十字如佛音在他耳边响起,似那洪水浇灭了愤怒的火焰。他回头一看,苦笑道:“贱二叔,你还是不放心我吗?”
贱二叔?原来是传说的剑神,因为情而伤,自嘲道“贱人多情多是自找”,随后封剑退隐在闲人客栈,而这一次,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风慕容,不知道你这是为何?那一次看你算尽天机,到头来却是自己遍体鳞伤,算不尽人心,又何必庸人自扰?”贱二叔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然而眼神中,除了关切,还有隐隐的痛。
风慕容,也就是那个穿着汉服的男子,他苦笑的摇摇头,说:“贱二叔,再不追,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半疯子被称为鬼域大师,打鬼鞭咱们两个也未必能够招架。你,真的想去揭开哪些?”贱二叔低沉的几句,浑身也有几分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走吧。不管人还是鬼,我都要去看。”说完,风慕容一跃而起,借助风的力量滑翔而去。贱二叔看着风慕容远去,叹了一口气,低沉的骂了句“多情多贱人”,也是直接一跃而起,滑翔而去。
不知不觉,在风慕容和贱二叔谈话的这段时间,这棺却已经到了阴冥九峰的魃峰。
在魃峰顶部,有一处平台,而这汗血宝马把那个马车拉上来后,就化作了尘埃。麻布灰衣的那个家伙,把棺材移下,那铜棺估计也是有千金之重,居然被他拿了下来。安稳的竖了起来。
这一刻,周围本来就枯寂的树与草,全部化作尘埃。随风而去。而风中,有几分血腥味,以及,几分霉味。
他退后几步,走上几步七星步,念上几句听不清楚的言语,只见天空中闪出几道闪电,直劈在棺上。那一刻,棺材四角冒出了黑色的烟雾,墨斗绳在这一刻变成了金色,而他,大笑着念出几句咒语,棺材直接炸开,里面却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人儿。
不过,倾国倾城,却没有几个人敢爱。那若隐若现的獠牙,已经暴露出她并不是人类了。非人非鬼,非仙非妖,不在这世界之中,亦不为这个世界所容忍。于是,漫天雷霆降下,全部劈在她的身上,而她置之不理,似乎也是毫发无伤。
“怎么是她!”这一刻,赶来的风慕容也是惊讶之极。毕竟,那个她,早已经芳魂早逝了。
“雨风,你,你终于......”飞过来的贱二叔看着她,激动,害怕,患得患失在他的心中交融。
雨风。
贱二叔的曾经,如雨而落,如风而去。
曾经啊曾经,多少美好的曾经。那一刻,倾城倾国的她,我最爱的,就是她的笑靥如花。她笑的每一瞬间,都是我所开心的每一刻。为了她,我拒绝了所有的人。
她说,她希望那都州之城开满牡丹。
那一夜晚,我催动所有灵力,将满城灵气聚集,滋润那些花朵使其盛开。那一夜,成就我花圣之名。
她说,她希望她能在这九州之中,成为一舞倾城的唯一。
那一刻,我带着长剑征战天下,成就了剑神之名。她,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然后,她说,她希望我们止步于此。
那一刻,千万长剑从我胸口穿过。
原来,是那么痛苦。
我笑着,笑着说,千疮百孔,也只愿你,笑靥如花。
成就了她的唯一。自此,我只是最贱的唯一。
这,就是剑神的曾经。当年一剑倾城,却拜倒在你的倾城一舞下。
贱二叔闭上眼睛,另一幕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她,雨风已经是绝世的唯一。坐拥万里疆土,然而,在勾心斗角中终于疲乏,在叛乱中,被人杀害。
那一刻,芳魂永逝。
那一刻,贱二叔痛彻心扉。
而后,雨风的尸体不知所踪。
“半疯子!”贱二叔大喊出这三个字,看着那一边的麻布灰衣人,两眼几乎喷出怒火,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你为何把雨风炼成了旱魃?”
旱魃?传说中不老不死的僵尸。
半疯子哈哈大笑,挥鞭三响,贱二叔一惊之下全力躲开,而刚刚所处的地方,已经破碎一片。贱二叔看了看雨风,泪水从脸颊滑过,双手一结手印,传说的剑神佩剑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当年黯然而走时,他已经封剑。而这一次出剑,只是为了她。
为卿一诺,终究为卿而毁。
贱二叔长剑一挥,剑气纵横,半疯子挥动鬼鞭,在不断的撞击声中剑气交错,鞭影闪闪。两人都有着绝世的武力,而唯一的变数,便是那风慕容了。
风慕容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已经没有了神志只是被动应对天雷雨风。原来,原来......
曾经的一幕幕印象,在他面前一一浮现。
“我们止步于此吧?我不像让我们两个两看两相厌。”
“于此?”
“你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来的计划,我......”
“呵呵,我走便是。”
那一刻,他御剑而行,疾驰万里。随着体内灵力的耗尽,摔倒在地上。
那个女人,有着和雨风一样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是,两者不是同一个世界罢了。
伤心欲绝的那一刻,他来到了这里,天空还是那一片天空,只是世界不再是心中的世界了。
“风雨,我慕容,在这个地方见到和你差不多的人。只是,你的拒绝,依旧在我心中啊。呵呵~”风慕容看着她,回过头看着贱二叔和半疯子在那里缠斗着。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旱魃,挺过雷劫就是不死不灭。而旱魃一出,万里无生。
半疯子和贱二叔爱上了同一个人,也就是你,风雨。贱二叔给你一个世界;半疯子给你不死不灭。你凭借什么得到这些?
千里送棺,这千里之路,每一步都是凶险。
风慕容叹了一口气,贱二叔,这一次之后,你就算杀了我也罢了。
风慕容右手一挥,长剑赫然出现在手中。提起全身所有的灵力聚在剑尖,一剑直逼雨风胸口而去。在这一刻,他的速度达到极致,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依然听到来自两个男人愤怒的一吼,打鬼鞭直接挥来,鬼鞭万影,皆由虚变实,打在风慕容的身上,而另一道犀利的剑气,也从他身边划过——似乎这是剑神留手了。
“我,我终于解脱了。”风雨的声音响起,她的双眼浮现出一丝满足,原来,有他就是世界。而我,却如此贪心。
风慕容的剑刺穿了风雨的心,风雨慢慢的成了尘埃随风而去。至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她的踪影。而风慕容在万道鞭影的鞭击之后,也倒在了地上。
“终于,结束了。”说着一句话的,居然是半疯子。
贱二叔看着他,眼神中尽是不解。
出身鬼域的半疯子,是一个御道的高手。在他眼里,女人不过红颜骷髅罢了。而见到风雨之中,一切都变了。
当时,贱二叔已经是传说的剑神。随后,贱二叔封剑退隐。躲在闲人客栈。
又过了很久,风雨死了。半疯子夜里盗走她的尸体,装在铜棺里,从那里到魃峰,千里路,每一步都是凶险。追求大道,红颜骷髅。而心中有情,难以追求大道。
于是,这千里送棺,把她炼成旱魃,一方面,是为了了结这些;另一方面,他不希望雨风这么早的死亡。
都说多情要比无情苦,你又何必含情脉脉?贱二叔轻言轻语,只听得半疯子说了一句:“没有什么情,有的,也终于埋葬在那铜棺中。”
这一刻,风卷地而起,铜棺一瞬间飞出平落在地,而一个女尸从空中出现,慢慢落在棺中,棺合。马车赫然出现,铜棺浮到马车上,一匹汗血宝马瞬间出现。半疯子挥鞭三响,飞身而起坐在车上,随着车慢慢而走。
漫天黄纸飞,一切都埋葬了。只留下铜棺四角弯钩向天,寒芒一闪而逝。
那一颗心,就此埋葬了吧。半疯子这样走了。千里送棺,不知送到何处。
风慕容慢慢爬起,看着贱二叔,问道:“贱二叔你的实力已经超越了时间?又何必让这一切......”
“我放不下,他也不能放下。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会这样做的。而现在,他要去埋葬那些,我,下不了手。一幕幕眷恋虽在往昔,但依然在我眼前。况且,我不如他。”
黄纸飞起,盘旋而落。兹剌兹剌的声音拖过,不知走向何方。棺中有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依然守护在这里。半疯子笑着,走了。而泪水,却在眼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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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辰
2016.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