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年何月,忘记了时间,才能得到永生,时间在物理学中的一维坐标中,于我们则没有多大关系。什么是时间,他望着墙上钟表嘀嗒嘀嗒如水落入平静湖面的钟表,在这个闷热的如一潭死水的房间,他转动着发白的眼珠和黑色的眼仁左右重复摆动。咚!整刻已到,老旧钟表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突起的雷声,在床单上留下一块块汗渍。

你依然躺着看着光怪陆离的天空,双手规则的放在肚脐上,腿并紧,睁着眼睛,你记起别人说你睡觉似死不瞑目,你倒也真想体验一下死的感觉,死对于你来说过于恐惧又过于兴奋,死能挑起你遗失的兴奋神经,能在这平凡如水的世界留下涟漪。许多人让你去死你也觉得应该满足他们的愿望让他们有足够吹嘘预见的能力,至于血的惨状,或许是一片红色的美丽的海洋。但正当你享受死前平静的生活时,雨珠却落到了你的眼皮上,周围吹来清凉的风,温度即将跌落下来,奇怪的是你丝毫未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一点都不介意拿自己最后的余温贡献给这片养育你的土地,你一边盯着天空一边思考死亡,但奇怪的是你从未想过死亡,雨珠越来越频繁的打在你的眼睛上,你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你瞬间便看到睫毛之上的月亮静静的等待你的死亡,他也睡在宽广的蔚蓝色的天空中数着时间,你不由的彻底关死了眼睛。

悲剧是美的表现形式。躺在身边的人虽用沙子掩埋了自己的躯体却还是咯咯地打着冷颤,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啃我的腿,因为我感受不到从心脏泵出的血流到那里,我想把自己全部埋住却又懒得最后洒上那一把土,我用懒得借口来掩饰我对生的不知明的希望,在这个寒冷的地方我难以入眠,我尽量一动不动以保持我的体温。我直面着蓝天却发觉有蚂蚁钻进我的耳朵,我想爬起来吃掉它们却又觉得毫不值得,我想它们如果杀死了我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始终没有勇气去自己终结自己,如果我认为我只有一个的话。我想睡着了就感觉不到冷了,但一直徘徊在我周边的没有温度的风却一直推着我,它向我索吻,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嘴去哪了,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拼来拼去只为几十平米的小屋,而这里却宽广杳无人迹,从一边走到另一边需要我一生的时间,如果我还能算出我的时间。

寒冷使我的口渴减轻了一些,我一想到冷就想到了水,但这里的风在途中便把水全拧掉了,我想着风把云带来,云把雨带来,这里就会成为一个世外桃源,但云是有的却并没有雨,我望着阳光下如黄金一样闪着光的黄沙,再看看这蔚蓝的停滞不动的天空,我想是什么地方的海反射过来的光打在这儿,为什么却不把对它如同累赘的水拿来一滴。旁边那位说着莎士比亚经典台词的人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但愿他的血没有冻结。我一时找到了我的腿,迈开这些黄沙比在海洋里奔跑还要困难,我去看看骆驼有没有死,这些神奇的动物至少还活着,我想着在我死之前一定要先杀死这些畜生,我不允许别的什么东西享受我的死亡,我爬到骆驼的屁股后面看看瓶中有没有水,这个瓶挂在这儿像占窝不下蛋的女人一样,我都懒得去碰它,只有骆驼的粪便还完好的储存着,那些干燥的粪便并不好吃,它们会夺走我身体的最后水分,我不由得想起母亲做的也如粪便一样难吃的饭。

你永远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让你这样做正如他们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记起你在一间只有三面墙壁避雨的房间里美美的睡了一觉,他们却回来因为你的离家出走而骂你到狗血淋头,即使一切都是对的你也要说错的,反正没有什么是对的也没有什么是错的,你认为人作为一个生物就要参与自然选择,也正如莎士比亚所说的活着还是死去,你认为莎士比亚是个笨蛋,你觉得自然让你生你便生反之让你死你便死,抛开那些复杂的想象,我们只是个微小的尘埃。

你想着以后就会自由了便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以后,而那些虽年轻却老到骨子里的黑发先生在台上讲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记得你的小说获奖后你也站在了台上,你说你为了野外做爱所以跑遍了许多地方,所以才有了那些适合做爱的文章,你不知道你的话有没有符合国语的基本框架,底下的人却一个劲的鼓掌,你瞥了一眼警察看他有没有想要逮捕你的意思因为你涉及黄色思想,你记得你曾被警察抓进那些不认字老头所说的“派厕所”里的问话。“你为什么要强奸那个女孩。”

这时你还不知道强奸与做爱的区别,你迷茫不知所措的摸着自己的双手,警察从你慌张的神情中露出满足的表情,你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难道人长一张嘴就是用来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吗,他故意坐的比你高一些,把自己幻化成上帝派来的执法官解救世间的一切,他露出一个官方式的笑容,温柔的对你说着坦白从宽,你大声喊着冤枉他却叫你冷静,在生死面前或许他可以比我还冷静。我感受着冰冷的手铐在我的手上所传达的善意,它是无辜的,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像我一样任人摆布,把属于别人的意愿施加于自己身上,我抱着它像抱着那个受伤的女孩全新的回到了阳光下,我看到有一大片乌云压在山头之上,阴沉沉的山有了稳重的姿态而阳光照射的地方却显出黄土的可恨颜色。你觉得太阳已存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学会沉稳而需要乌云的帮助,所以你想你也不沉稳而需要金钱来辅助,从这一刻起你便放弃了之前的所有规则,可笑的是多年之后你还在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毫无人性的。

讲完话后他又回到了座位上继续享用那瓶不知什么语言的瓶装水,上去的人很少下来,他们喋喋不休的大声呼喊着,就在这时,她挪到我的身边,对我说这些人天生有着一张好嘴皮,我笑着算是同意她的看法却又在计算我自己的时间,是的,我从未忘记时间。多少年后我好奇的问你为什么选择跟我交谈时你却说是因为我的幽默风趣,我第一次感受到金发碧眼的女人的可恨,她们虚假的向我兜售善意,用自诩的爱来填满弥留之际的我。你固执的邀请我一起进餐并向我展示我的优点,真奇怪,难道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我拿错了刀叉你像一个慈祥的母亲一样帮我纠正,你的一举一动让我干涸的爱意溢满了出来,那时我发誓我要好好的对你,但我的时间就如温柔的海洋从来不会有固定的一点,我向许多人发的毒誓至今仍未得到报应,所以我想上帝太忙了顾不了我的请求。我傻傻的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有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你出奇的没有嫌弃却掩嘴一笑,你身上有文明的外衣使我想撕掉它看看你最野蛮的一面,你说我很特别,这是一个文明人缺乏肮脏词汇的表现,特别在哪里,粗鲁,傲慢,还是野蛮。

你一边预测她对你的感觉又一边幻想其后的事情,你揣度她的心思又抚摸她的皮肤,你一直以来就赋有想象力,但奇怪的是以前从未实现而现在仿佛你成为了生活的剧本。当你们再次相遇时你在红的帷幕与蓝的天空下躺到了它的床上,你对她说尽了温情的话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教给你这些,你怀疑你上辈子是什么职业以至于把基因刻在了你的肉体中,你发现你搞定女人是多么的容易于是你一辈子与女人结缘,随后你又一一离开她们却又在一个个背影中寻找她们,你用你招女人喜欢的本事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你以为没有了时间的约束却不停的在墙上搜寻钟表的坐标。随行的女伴建议你去舞池中展示你的活力你却借口要去上厕所,繁华洁白的世界仿佛要把一切都变得赏心悦目,连厕所也铺上洁白的瓷砖,这个厕所与他所去的“派厕所”一样美轮美奂,只是墙上少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你在镜中仿佛又看到那个警察的笑容,或许他也很羡慕眼前的这个强奸犯。

太阳刚一照到这块大地上大地便开始沸腾,向他索吻的黄沙因为见了太阳而害羞的躲了起来,他在沙下似死非死的躺着,他想土地下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故而人死后都要埋在土下,你听到了骆驼起身的铃声和一个个窸窸窣窣的从沙里爬出白骨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伴随着你使你一直感受着死的来临。你觉得你光滑的身体与被子摩擦的声音正与它符合,所以每天早上你都擦着它起床也正如现在你从土地里伸出没有肉的白骨。你感受着沙子从你的遍布唇印的脖颈滑下堆在他的身上,你敬佩他能勇敢的抛开生的训斥和那烦人的唠叨,把自己的身体完全交付于死亡,你从他腹部的一起一伏中知道他还活着,但他已决定奔赴死亡,他是伟大的先行者,我们终将一个个追随他的脚步迈上黄泉路。骆驼从你的身边走过,你不知从哪来得力量扯住了缰绳浑浑噩噩的走着,你不用去管前后有没有人正如你身边有没有空气一样,你惊叹发表获奖感言的人那么爱用他们的嘴而这儿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你除了能感受到白骨的冰冷和太阳的恶毒再什么也感受不到,而生存却只需丢弃这俩点。太阳仿佛一开始就升到了天空中,在这真正宽广的地区没有一点哪怕一根草的阴影,空气像被炒了一样似油泼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脱去衣服却发现他只有一件衣服,虽然任何一点力气都是珍贵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看一起一伏的小沙丘,他惊讶于生的顽强和死的懒惰,生直到把人折磨到无可忍受死才大发怜悯结束他的痛苦,由此看来生比死更加难受痛苦但他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苟活着或许是生的挽留过于痛苦他又是个享受主义者。既然生与死都不太容易那么他就生活在这俩者中的空间间域踱着步走在这无处着力的黄沙之上。

阴沉的天空不知加进了多少云彩,往日蔚蓝的天空只适合一个孤单的太阳独自享受,在这样即将下雨的天气下你正踱着步从居住的房间里出来,你不知道你为什么爱雨正如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认为西北部的景色比东边那些把树木变成楼房的水泥森林更加壮观。你不明白你旁边滚动的肉体为何一个个的躲进了屋檐,你肉体中缺水的属性使你一看见水就像看见裸体的女人,你毫无惧色的冲进大雨滂沱之中,雨洗刷掉你身上的黄尘却冲不到血管里,你的肉体冰凉的像一具尸体,脑袋却像一座火山一样炽热,不知是不是沙漠的那只蚂蚁一直留在你的脑中为你提供着光和热。你不由的想起她在每次做爱后都喜欢对着你的耳朵吹气,像佛声一样直达心底,驱逐你对死的痴迷不悟。她说她想到充满动物的地方去,你记得那时她正在动物园给猴子扔香蕉,你毫不留情的说猴子拥有再多的香蕉也不会和你做爱。你说我的文笔过于辛辣连说话都这么有讽刺意味,我说只有讽刺才能掩盖我的无知,你有时像个小女孩一样问我爱不爱你,我往往还没等你说完就说爱,我清晰地感受到你搂着我的胳膊在发抖。就这样你还没有离开我直到我把你一点点抛掉,就像我在沙漠中丢掉人的头骨那样干脆。你颤颤巍巍的地把嘴伸向我我却在看俩只狗交配,我在它们的身上看到了你和我的影子。雨水渐渐打的我皮肤生痛,我如同被人扒了皮一样血淋淋的回家,我至今仍无法忘记你对我的细心照顾,你对我说男人都是有恋母情节的,许多男人娶了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的女人而不是他爱的女人,你总以为管住了我的胃就能锁住我的人,奈何我的胃里装满了人的血肉和骨头,我对鲜血的渴望大过于一切食物。

这里天永远高云永远少,即使偶尔有云也会把阴影投在你永远到不了的地方,你开始怀疑光沿直线传播的科学原理。你记得化学老师曾说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干燥的东西你却真想把他拉来这儿让他跪在这里为自己的狂妄忏悔。你记得曾有人说英语中的汗流浃背是用汗洗澡,你听到旁边女生用她那永远短浅的犹如她短腿的眼光做出呕吐的神情,你想如果全世界都变成荒漠她会惊讶到何种地步。你看着一片浑浊颠倒的空间扭来扭去,你大骂这个该死的地方连幻影都这么让人眼花缭乱,沙漠的蜃影以独特的视觉效果继续翻飞,你恍惚间看到天空也变成了沙漠,你想是不是整个世界都毁灭了只有你是最后的幸存者,你很难再感受到你的腿。你之所以能一直行走全靠那一起一伏的小沙丘,你本以为你会吐所以直到你认为胃里没有一点东西才敢去尝试吃他的肉,你恰恰拿着他啃你腿的那只手,他不但死的从容而且奉献于大地,他的脑浆似泉水般清冽,血液像碳酸饮料,你顿时听到了骨头破碎的声音,真聪明,连骨髓都不放过,你这才明白人类是高级动物的秘密之一,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被人所利用。我啃着他的手指犹如吻着你的纤细的手。你恶心的第一次吐出了进入你嘴里的食物,你让我别说这些事只讲沙漠的风光,我说吃人就是最好的风光。我记得曾有人戏谑的问我人的味道,我现在可以回答他,那是世界上最可口的食物。在沙漠中并不是只有死去的人可以被吃掉,活人亦是一种隐藏的能量,当你渴的已经接近疯狂的时候你只得离开他们,因为你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你,你明知道不管跑的多远都会被他们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回来吃掉,但你依然选择那样去做。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遇到我,这是上天对你冥冥之中的安排,她用手扶着脸蛋,含情脉脉的对你说。是的,我多么希望那时出现上帝,这样我就可以饱餐一顿。事实上,他的身躯却进了我的身体里,我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我因为他活了下来,还是他靠着我的身体走出来沙漠。那时他已经疯了,他用指甲划破了本就触目惊心的脖颈,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染红了夕阳,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明白了什么叫残阳如血,他的血喷洒在滚烫的黄沙之上,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我至今都记得那个人的话,快点,不然就流干了。这真是一种哲学,我应该感谢他,所以我把他吃了个干干净净,但他的身体仿佛飘散到了各个角落,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收集他,我成功的成为了他的奴仆。但当时我只恨人的血液为何如此之少。你让我去献血时,我看着我的鲜血注入容器中暗暗痛惜,我想抽回手臂,却被你压得动弹不了,你像一个吸血鬼一样贪婪的盯着我的鲜血,那一瞬间我感觉他回来了,来夺回自己的身体。每次做爱时你都要咬我的脖颈然后深深的吻在那里,所以每次和你做爱时我都像死了一样,我因此感受到了死亡的乐趣,于是我奉出我的鲜血来满足我的快感。你想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允许你喝别人的血也就允许别人喝你的血,你总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血管并看到里面流动的血,你觉得这副躯体只有脑袋是你自己的,四肢和骨髓都是你拼凑而成的,所以你决定死亡时拿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你本以为你跨越了社会伦理而应心生愧疚,但你的胃却在宣告它的满足,在这里任何一步都显得极其困难,你甚至不知道下一步你会不会死去,所以你在下一步迈出去时便把这步的快乐都享尽了,你听到有人曾对你说你是个乐观主义者,直到她说你是那种即使大喜之后有大悲也要享受大喜的人,你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如皎洁的月亮。你很久不张嘴的后果使你的上嘴唇和下嘴唇长在了一起,你甚至想不用你的肛门是不是它会渐渐退化以至于闭合,你发现你的嘴唇真是矫情万分,你身上最富有水分的地方却说着缺水的疼痛,正如你遇见那些生活在大都市工作者对压力的抱怨。你每次一张嘴都感觉自己被一分为二,你的嘴唇正如孕育盘古的宇宙一样被他一斧劈开,你从来不知道你的嘴唇有多少层皮,因为你已经感受不到最新的皮层埋藏在多少死皮之下,你害怕不经意间的舔嘴,那感觉像咬在了一颗仙人掌上疼的你倒吸气,滚烫的空气一下子就进来蒸发掉你仅有的水分,你不由得关上了通往世界的唯一入口,所以你只剩下思想来加于这具肉体,思想在你头盖骨的阴凉中逐渐成长。当有人问你你是怎样孤独的熬过了这一段路程时,你却感觉你在这里说尽了一辈子的话,你第一次感觉到思想领域的无边无际似浩渺的星空。你长时间的闭嘴使你差点丧失了语言,所以你的面部表情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你身边的骆驼也紧闭着嘴却悠闲地走着,你必须紧紧地抓住缰绳否则它就会甩开你,它安步当车的表情使你觉得这只是一场旅行,下一瞬间炙热的黄沙便灌进你的鞋中。蜃影在氤氲的空气中左右摇晃,你只感到世界只有一个样子或许是你的梦还没醒,在这里检验梦境的方法就是你的尿液,掐手指的方法早已不起作用,因为你的手指肿的又大又没有感觉,这也正是我后来整夜写作但手指并不疼痛的原因,它已被烙上那里的印记而洗刷不掉。你听说有位诗人说伤心的时候要仰望星空,但你只能看到黄沙,有时好几次沙丘压到了你的头上像倒立的金字塔。你悲哀的发现你忘记了天空的颜色。你记得有次有人批评你作品中关于天空的描述,你一点都不生气的问他天空本来的颜色,你听到满屋子的笑声和诋毁声,你高兴的发现你终于回来了。在这里呼吸是那么的难受,空气像蘸着汽油的辣椒酱。你感觉你呼出的气体都喷着火,你很担心你兜里的酒精会不会燃烧,因为你感觉你的那块皮肤火辣辣的,其实你所有的皮肤都烫起了皮,你的思想到哪里哪里就如同剥皮抽筋一样,你再次感受到了思想的伟大。我惊讶于你竟然不去喝它,只让它慢慢折磨你的精神,辛而你完好无损的精神已没有几根,你虽然知道喝它会变得更糟糕,但在这,液体的诱惑比性欲更加强烈,最后我终于知道是你那张不开的嘴解救了你,我之所以敢于尝试许多我未曾见过的食物就是由于我对嘴亏欠的太多,我在西部群山之中的深林发现一株通体血红的花,我在它的花瓣上摸下了鲜血的颜色,它红色的花蕊诱惑着我的喉咙使我情不自禁的吞下它。我还见到一株雪白的蘑菇,我听人说美丽的蘑菇是有毒的,我却把它就着泥土一一吃掉,我现在仍然记得我大快朵颐的神情,所以我在于你吃文明的晚餐时想尝尝蜡烛的味道,烛光映出我沾满鲜血的影子,它正抱着一根人骨在角落里慢慢品尝。我踹开它如同踹开蹲在脚边的猫,在文明的世界里禁止黑暗,即使它永远的存在于文明的世界。我看到你的眼睛里有烛火的样子如一只渴望吸血的猛兽,所以我害怕跟你在温馨的环境里对视,你说我的眼睛炯炯有神我却知道,那只不过是注入了鲜血的缘故,尔后我就开始讨厌蜡烛讨厌红酒,这让我想到我正在与你分享尸体。但我一生却从未摆脱鲜血与白骨。

你在白天时期盼夜晚快点到来而在夜晚却希望白天早点降临,你惊奇于地球上竟会有这样奇怪的环境——夜晚寒冷无比白天却有融化一切的高温。在这冰与火的环境中你被折磨得不像人样,庆幸的是你没有足够疯狂的力气,你无法做到血气上涌因为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你终于相信肉身之内还有一个颤巍巍的灵魂,只是肉身慷慨的把控制权交付于它。只有太阳刚落入地平线和刚升起来的短短几十分钟你才能找到你自己,你摸索着赶紧挖好你的坟墓快速的躺进去,你在大地尚未排走余温前感受着仅有的舒适的温度,你感觉你一天之中只有这一刻你在生的世界里。你必须赶紧睡着以应付饥饿和寒冷,你用一根绳子勒紧自己的肚皮直到你感觉不到你的下半身,你惊讶于你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它却并无怨言,你不知道自己最长有多少时间没有进过食,你死死地等着别人死在你前面来抚平自己的胃,于是你想起你的老师告诉你人生是一场赛跑,只是应该去掉“人”字,你进食时完全不考虑胃的处境,事实上它也不考虑你的感受,它只管把一切吞咽然后迅速转化为能量,但却带给你深深的疼痛,奇怪的是你并没有因此而死去,你感叹人的生理功能如此强大,适应环境如此之快,你必须叹服,上帝给你了具好身体,所以你不能轻易抛弃。在这儿的睡觉就像放风的犯人一样有严格的时限,因为你必须尽快入睡以减少能量的流失,你不可能一下子睡到天亮,所以你要抽出一切时间来维持这具肉体。这种必要的习惯使你每次睡觉都会在午夜睁开眼睛,你像个千年复活的木乃伊一样拨开缠绕自己的白布条坐起身来,你的血管里急需血液,你的胃中急需白骨,你坐起身来嗅着空气中的血丝,却惊醒睡在你旁边的女人,她总说你的眼神如狼,眼珠闪着幽光。她总会被你的这种习惯吓到却又喜欢你的那种幽光,她说她从你的眼中看到了草原,而你想起的却是白骨垒砌的埋尸地,狼从尸体中爬出,舔着沾满鲜血的嘴唇满意的对月长啸。

其实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冻醒,这里的大地不留一丝温暖,你感到你睡在一块铁板之上,而铁板又嵌在冰水中。能从地面爬起来的都是活着的人,死人永永远远的留在了这里。你听到窸窸窣窣地起床声证明你还活着,你真想一直这样躺着直到永远,但你却鬼使神差地爬了起来跺跺脚,转而你就看见了火。你想骆驼真是伟大,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拉出粪便,不久你便知道那分明是人脂肪的燃烧,还有一颗头颅披头散发的在火中微笑,对,微笑,活着的人愁眉苦脸而死后却能微笑,所以你不知道什么是死,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你想起一位伟大的领袖所说的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你去尝试死亡。火边聚集了一圈人,他们都从阴冷的坟墓中爬出来取暖,我看到一排排充满鲜血的獠牙,还有的在不停的舔舐着嘴唇,风刮得火苗四处乱飞,我得以一个个的欣赏来自地狱的恶魔。这时我的灵魂飘荡出盘旋在他们的头顶,我看到一圈满嘴鲜血的生物围坐在一颗微笑的头颅前,我分明看到了我,我与那颗头颅一起微笑,我干裂的嘴唇由于鲜血的滋润更加闪闪发光。火星啪的一下打破了僵局,所有人又一次挖好自己了墓穴躺了进去,那颗头颅还在火中微笑,大地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死的已经安详,活着的在仰望头颅。随即风把火吹灭了,头颅也消失了,没有了人,也就没有了头颅。

在太阳还未升起前你就睁开了眼睛,一夜的风沙差点活埋了你自己,你用鼻中呼出的气体顶开黄沙,地面才逐渐有了你的鼻子你的眼睛。你的脑袋刚刚睡醒所以它什么都忘了,它忘了你吃过人,它忘了你身体的疼痛和缺水,仿佛一夜之间你不知道从哪儿被搬到了这里,你记得你昨夜还睡在家乡的土炕上,怎的今天到了这个地方。你用力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放开自己的身体让它去寻找答案,你的手从黄沙下伸出来推开腿上的沙子,腿颤巍巍地自动伸出来,你奇怪于你从未来过这儿但身体却如此配合。你坐在沙丘上慢慢地等,你看到一个个你所熟悉的忙绿的身影,你突然发现有一颗头颅在你的身边,你的脑子突然就有了属于你的记忆。你看着他们一个个牵着骆驼走了,你也牵着骆驼跟在他们身后。在这里,记忆绝对不会忘记你干过什么,你顶着一个刚刚睡醒的脑袋走在糊里糊涂的大地上。瞬间太阳出来了,没有一点风,一点云,你走在袒露胸膛大地的荒凉皮肤之上,你忍受着折磨你的饥饿与干渴,你在与死对抗与生拼搏,你沿着沙丘走出一串串歪歪扭扭的步伐,你困的不想去想也无力去想。缺水,饥饿,疼痛像一条蛇一样缠绕着你,你梦里不知道梦见过多少干涸的河流和干燥的雨水,可幸的是早晨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水汽润湿了你放在枯树叉上的手绢,而它又润湿了你的嘴唇,你靠它来维持你似人非人的模样,你对未来已经无所求了,环境折磨得你已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子,你把自己扮成一个毫无生命的行尸走肉,你是一台机器而不是一个人,你听到齿轮在你心脏里咯吱咯吱的转动声,你睁着干涩的眼睛不知在看哪里,而头顶上仍有一片黄沙,这时候你静的如一滩死水。

你终于忘记了时间,空间这些烦人的东西。你像鲁滨逊一样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记了你的生日正如你忘记了你的胃,你难以理解城市中的那些人为何对生日念念不忘,仿佛记得了生日便可以一直生存下去。地球一圈一圈的旋转人类却给它加上天的时间,再细分到时,分,秒。所以患有绝症的人计算着自己的死亡时间,放贷人计算着收款的时间,连学校都计算着距离xx的时间。幸运的是你现在不需要去管它,不仅如此,你还缺少了思考的勇气,你发现只有脚下的滚烫是真实的,你的胃开始痉挛是真实的,你在这鬼地方走了很久是真实的。你已经失去了考虑生与死的能力,你只需要跟随着前方骆驼的屁股,你庆幸前方的屁股在走所以你最终活了下来,你的感觉已经渐渐失去了效果,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把你与灵魂剥离。

我一定要记录下这件事,可惜的是我并不知道时间,那么就像开头一样。某年某月,正当我以为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我的脚却突然的有了感觉,我第一次发现我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能力。我踩到了一块石头上面,这奇妙的触感使我浑身一震,戈壁滩的景象在我的脑海中炸响,我把眼睛从“屁股”上挪开,我发现远处有俩颗光秃秃的树,俩树中间夹着一口深井,我再三确认那不是蜃影之后,水突然涌上了我的嘴唇。我崩开干裂的嘴唇嘿嘿地笑,那笑声只有鬼才能发的出来。你听到了尖利的长啸和野兽的咆哮,溅起的黄沙迷上了你的眼睛,在黄沙飞转的一瞬间,你可怕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又一次看见了白骨,沿着井口向你爬过来,你的“嘿嘿”声戛然而止,你的大脑在这时却聪明起来,你试图忘记你的想象,你找各种理由来反驳你的谬论。然而白骨却森森地回答着你的机智,井中没水!黄沙已经快要填到井口来了,伸向天际的树枝在愚弄着你们,你瞬间感觉天塌下来了,你这才清楚的明白有希望是多么的痛苦,你感到你已经完了,你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放在嘴里的食物了。井边的白骨在一一述说着他们的经历,你将马上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你虽然知道在这里水的珍贵但却能滴出一滴眼泪来,你闭上眼,松开腰间的绳子,放开了骆驼,你要在死之前做一次真正的自己。你想死在这儿总比死在沙漠中强,这儿有这么多的白骨陪伴着你,你干裂的嘴唇将在这儿再次施展它的才能,你要在枯树枝上刻下你的名字,你要和这口井这棵树这堆白骨一起躺在这儿,你最后看了一眼夕阳,你将要把鲜血注入到那里去。你已经闻到了那些满嘴臭气的脏嘴了,突然一声尖叫仿佛从我的嘴里喊出,我诧异于我还有力气呼喊,我想起了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我想上天真是对人有莫大的关心,在死之前赋予了他们再次年轻的力量,所以我应该拿我的这具肉体去祭奠它,于是我把双手摆在肚脐上,脚后跟并拢,尽量保持虔诚的态度来洗刷人的罪恶。

月亮再次升起来了,夜里的风吹得我头皮发麻,火堆在噼噼啪啪的响着,这让我想到了春节的爆竹声,然而火堆旁边坐着一群年兽。我的头发四处乱晃使我更加恼怒于没有喝到脑浆,但我的胃却再次表达着对我的感激,我拿着一杯鲜血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梦幻,我这才明白过来我解开绳子是用来进食的,我拿着他的腿却在羡慕他,于是你想猝死是最好地跨越生死空间的最好办法。你虽然准备好了死去却不知他猝死在你的前面,于是你怀疑这世界究竟有没有什么神魔鬼怪,这事只有等到你死亡时或许才能解答。现在你正心满意足地享受这顿大餐,食物使你的身体又暖和起来,你的鲜血又重新回到了你的血管中,你像突然年轻了十几岁一样对生又再次执着起来,你凝固的大脑又再次活跃起来。你一一舔尽了留在手指上的油脂然后躺在了一堆白骨中间,你看了看如鬼魅的树枝,又往旁边挪了一点,最后你靠着树枝和衣而眠。风把火吹灭了,灰烬上飘出一缕被风吹散的冤魂,月亮阴惨惨的看着这一切,只把它苍白的光辉洒下。

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的难以想象,你吃饱睡足了后重新容光焕发,你唯一的不满就是血太少不够你补充所失的水分。你靠着胃里的人肉又再次站起来,这时候你的思想又回到了你的身上所以你又有了构造世界的能力,虽然你已认为世界就是沙漠,沙漠就是整个世界。你又一次抓住缰绳行走在滚烫的黄沙之上,汗水使你的衣服粘在皮肤上,衣服干了就留下许多白色的盐粒,你惊奇人身体内有如此丰富的矿藏,你想只有到了绝境你才能发现人真正的强大来,你还惊奇于人的习惯,它可以使你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不至于垮掉,你的习惯使你不在抱怨命途多舛,你之所以活这么久完全是习惯的功劳。

你忽然发现你的影子盖住了前面全部的黄沙,你用你那迷糊的脑袋去想这是什么原理?你身边的骆驼忽地停住了脚步在空气中嗅着什么,你这才发现空气已经变得温和多了,你也像它一样抬起头向空中看着,你惊喜的看到了乌云,旁人很难理解你竟看够了如水洗过的洁净的蓝天,正如你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乌云。屋外一有乌云你就要出去,你要在雨中洗去你骨髓中的黄尘。所以林说你像被扯进屋中的雨滴一样,迫不及待的回归到你的队伍中去。你在雨水中的样子着实可怕,林说你像一个猛兽一样使她害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在雨中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急骤的暴雨使你恐慌,透过雨帘你看了一个熟悉的人,你看到了那人嘴角的鲜血,你听到了大腿肌肉被撕裂,骨头被吸吮的声音,你看到了火光旁一个个狼一样的目光在闪烁,地上被抛弃着尸体在死死的盯着你。“你永远不可原谅!”你的目光一下子被这声音打退回来。你心烦意乱的在一堆积满水的坑里踩的水花四溅,等水滴落下时你就已经抚顺了你的神经,你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此变成了一个文明人。

林给尽你母亲般的爱使你舍不得离开她,你打算抛开你全部的女人只和她在一起,但每次你的告别仪式都是在床上进行的,而那时你和她都不会相信对方的话。所以你觉得你亏欠于林,你除了偶尔的一点点关心之外,你再也拿不出一点使她原谅的东西来,你逃避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去想,你认为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于是你就可以毫不顾忌的徘徊于许多女人中间,直到你死之前你才觉得你该认真思考一下你究竟爱谁,答案符合你的预料,你爱你自己。

去他妈的,一切都见鬼去吧。你搞不清楚头顶的这片云是不是真的,虽然风刮着你的脸使你感到疼痛,但你疼痛的地方多了去了,你选择顶着风强拉着骆驼,但你却看到你的同伴(一起吃人的同伴)惊慌失措的去挖自己的坟墓。天明明没有黑,前面的黄沙开始转着圈,中间细得亮眼,大地与天空连接在了一起,你高兴的大喊“我找到了通往天堂的道路”你也听到别人在喊,喊出的却是龙卷风三个字。你从未体验过龙卷风,你对你所未体验过的东西都充满着好奇,你张开双臂迎接着它的到来,它吹得你的衣服猎猎作响,你闭上眼睛感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你觉得你的身躯很高大,天地间敢站着的只有你,你立在沙丘上想放声歌唱,风顶着你的声音东奔西跑,一座小山丘从天边飞过来盖住了你,你顿时感觉世界一片黑暗,你的声音在沙丘间游走,你慢慢进入了梦乡。,

你不知道上天为什么没有收走你的生命以至于你还能爬出来,你爬出来的一瞬间看到了前方绿色的树木,绿色使你的眼睛发痛,你习惯了黄色的眼睛难容得下绿色,这也正是你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蜃影的原因。你什么也不顾了,什么也不管了,你脱了衣服脱了鞋,张开了嘴,你大叫,大喊,你用手抓着头发,飞跑起来,你滚下沙丘来,你吃进一口黄沙,你溅起的沙子落到了你的脑袋上,这一切的一切,你通通置身事外。你踩到了石头,踩到了骆驼刺,踩到了仙人掌,你狂奔着进入灌木丛,越过美丽的带着刺的花,跃身跳进了水里,你把你的嘴腔,鼻孔,耳朵,眼睛全灌进了水,你把双手用力插进河底的砂石中,你用双腿尽情的拍打着溪水,你倏儿站起来,又迅速的倒下去,你在水里翻滚,跪着,躺着,你用脚踢飞一块块被水浸泡的发亮的石头,最后你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似的倒在水里,水流过你的身体,你听到遥远的世界向你呼唤,你望着蓝蓝的天空,扯下一朵白云盖在身上。

你从没想过他们会哭,你奇怪一群禽兽竟会哭泣,他们在大树浓荫的庇护下忘我的哭着,要不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做了什么事,你也会暗自伤神。他们在哭,你却在笑,你的哈哈大笑使这片树林上空传出迷惑的声音。他们为你的疯癫长吁短叹,认为你已被恶劣的环境折磨得丧失了人性。人性是什么东西,它只是个负担,在你瘦弱的脊背上可恶的趴着,你在吃第一口人肉时就恶狠狠地扯下了它,去见鬼吧!人性,梦见你吃了个人吧!你实在无法想象,眼前不时擦拭眼泪的人们竟会毫不犹豫吃人肉,看那个哭的最伤心的人啊,我如果没有记错,他喝了三个人的脑浆,我还应该感谢他,是他告诉我脑浆的奇妙味道,还有那个,咬着死人大动脉的那个,他喝光了那人的血,如今浑浊的眼泪遍布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可真滑稽,再看看那个连骨髓也不放过的“人”,正用手深深扣着土地。“哎,伙计,夜晚还未到来呢,这么着急挖洞干什么?”我大笑着对他说。我高兴啊!我终于摆脱那饥饿难忍与渴得要命的感觉了,我终于不需要淋浴在汗水中,我的嘴唇已经激动的哼起了歌,我那干燥而又生疼的嘴唇经水的滋润后重新焕发生机。我高兴的在水中跳舞,犹如一只白天鹅,我把水敷在我的脸上。“啊,上帝,我有罪啊!”

他哭的如此伤感,即使再冷漠的人也会流下眼泪,他使劲咬着嘴,满脸憋得通红,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走出小溪,在果树上摘下果实,美美地趟在小溪边上,我要守护这条河流,让它在我的梦中流淌,耳边伴随着优美的音乐,月亮也泄下皎洁的月光,在这鬼哭狼嚎的大地上,一切都似乎好了起来。

在她所期待的环境中,你与林却躺在一起,林的头发被风吹得到处乱飞,你仿佛看到了那日遇到的龙卷风,你时常去躲避世俗而来到这些无人光顾的地方,林把她的头发抚到耳后,她的大眼睛正望着远处落下的夕阳,你听到她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悲剧是美的表现形式”你不由得插嘴道,这句熟悉的台词在这样美丽的风景中冒出,使你不禁毛骨悚然,随后你又在毛骨悚然中得到兴奋。你看着林被夕阳照得红扑扑的,她陶醉似的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她闭住眼,仿佛要把夕阳拥进怀里,你却只看到夕阳里流出的血,你在这么多年后的恬然自适,使你很难想象你以前生活的环境,你觉得上帝在你年轻时让你干完该干的事后便让你停下享受,享受已经没有记忆的时光,所以你一次次遨游在空虚的时间里追逐记忆。所以,你始终离不开那儿。

林与你躺在夜色笼罩下的草地,她指出各种星星来让你辨认,她还说出许许多多的星座和星宿名,可你总觉得这儿的星星太少,你恼怒城市的天空黯淡无光,夜晚只有一片黑蒙蒙的光晕,你难以在那儿找到北斗七星所以你不知道你身处何处,在这儿,你望着天空,却忘不了那儿的珠光。

你在树叶间隙中望到了不属于你的天空,那儿镶嵌上了一颗颗宝石,所以你认为天空是闪闪发光的而不是蔚蓝的,你感觉你躺在深深的海底,你呆呆地望着水面上来往密集的船,你的眼睛在单调的黄沙侵袭后有了另一种闪烁。你久久忘不了那儿的夜空,如果可以,你希望你死后埋在那儿,这样你就不用费一丁点力气而把人间的珠宝披在身上,可惜的是你死的时候与它相隔了一个沙漠。那时的你们以为走出了沙漠,正如久旱逢甘霖一样见到了希望,你们气质昂扬,精神抖擞,一步步的向着希望的地方走去。希望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绝望,上帝像看戏法一样看着人类的喜怒哀乐,留下一片世外桃源来供演员们中场休息,好戏才刚刚开始,台下的观众摘下了帽子,振作起精神,清一清嗓子,为这场吃人大赛呐喊助威。你在行走了几天后仍看不到有人存在的痕迹后终于掀开了它的真面目以示人,你不禁破口大骂,你看到远处金灿灿的黄沙依然友好的的向你招手,你就感觉完了。如果你要活着,就必须抛弃所有的希望,这是你当时得出的哲理,你望着远处的黄沙忍不住流出眼泪,但你却无意间瞥到了你身边人在舔嘴唇的动作,你又看到了鲜血,人肉,脑浆以及许许多多的组织,器官。这时候你了解到了希望所带给你的痛苦:留在这里,还是出去。你也成了那个愚蠢的莎士比亚:活着,还是死去。你盘腿坐在了夕阳里。

你为你当时的决定激动不已,后来你想,你一生把大多数时光花费在了死亡与生存之上,你还记得她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这辈子做过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你开玩笑地说是做爱,她和你一起笑着看着对方,在她扑进你怀抱的那一刹那,你的心底给出了正确答案: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由生入死。

你们依然呆在那儿却迟迟迈不出腿,你一直睡在小溪旁边看着天上的云彩发呆。你望着那一群群移动着的白云,忘记了那些罗里吧嗦的事,也不必去忧虑过去现在和未来,你像一团空气一样漂浮在这里,静得让我羡慕。我不知道你醒来时斧头会不会生锈,时间会不会在几百年以后,你身边的沙漠是不是已经消失。所以你觉得人活几百岁根本没有问题,那些没活到的,只是自己杀死了自己。我真希望你不再醒来,我透过你恍惚的记忆,看到了方块的薄云,御玺似的底,太平洋岸边的海滩还有平静的大海,似有似无的风。这一刻你融入了自然之中,你身边没有一丁点的吵闹,你只听到传来的鸟声,溪水拂过草的声音,静悄悄的,你看到了你在故乡的草场,绿茵茵的草地上有着几头闲适的牛,它们的眼睛里是这里的风景。你又看到雾气缭绕的山林,曲折的小径,俩旁的石竹花与蒲公英真在开放,小径的尽头有片竹林,竹林深处有间竹屋,屋前有人在弹琴,还有一人在洞箫,桌前的棋子百年未动,百年前的老茶升起一团团气雾。随后你看到了草原,毫不遮拦的蓝天,马儿在成群结队的奔跑,广阔的视野里有广阔的天地,你只是一根毫不起眼的小草,你目光不再狭隘,眼神不再迷离,眼角的泪珠不再流淌。傍晚,红红的夕阳照亮这一块天地,原野上吹来不灭的风,巴尔在赶羊群,他的孩子在一旁呆站着,娜扎在蒙古包前制作奶茶,偶尔传来一声深深的牛哞,把你带进美丽的夜色,你终于看清了北斗七星,你看到了北极星在闪闪发光,你想到了银河,宇宙,那么大,你那么小,小的微不足道。你在绿草上埋进你的身体,你用手指抚摸草尖,昆虫爬上你的脸,在上面吱吱乱叫。巴尔的羊入圈了,孩子骑马在狂欢,草原上传来浓浓的茶香飘进你的身体,你感觉你浮了起来,在天地间,在宇宙,在虚空。

现实太吵了,你难以入眠,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感受身边的世界了。你的身上挂满了希望,名誉,金钱,利益,短短的一生,你一直在疯狂中渡过,你时刻都在疯狂的漩涡中挣扎,它激起了你的野蛮,撕破了你文明的外衣,到头来却告诉你这只是为了生存。你疯癫,不管不顾,为了自由而战,而真正的自由却是融入自然。你哭了,因为我在哭,你用泪水洗去了你的委屈,狂躁。生命不必那么多东西填充,只需要一段时光来好好治愈。世俗太难以习惯,你又不去委身求全。几百年后,你与他与我,一同化作一抔黄土。

你一直躺在那儿,不知道眨没眨眼睛,侧没侧身,这一刻你舒适地埋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吧!世界,你有那么多的故事需要人来倾听,而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躺在这儿。夜来了,风吹得有点冷,吹得你汗毛左右摇晃,晃晃悠悠地浮现你往昔的梦,童稚的笑容,灰扑扑的衣襟,你在极端疯狂过后又归于宁静。你看着月亮升上夜空又飘进云中,你看着残缺的月亮上残缺的表面,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生活最残酷的莫过于你知晓了一切却无法去改变它。你们终于开始分离,有一部分人选择留下,在这里你无法说出谁对谁错,谁也没有权利去说,谁要是敢在这里冒充哲人说出对于错来,他的骨头和血肉将不再属于他。你本来应该留在这儿的,这里多么安静,多么洁净,世俗的一点灰尘都无法侵染,除非世俗想去死亡,可惜的是它总是贪生怕死。你有你心中无法解答的迷惑,或许,只有不停的走着,你的生命才能延续下去。

这个问题你直到现在还是无法搞清楚,所以当林问起你时,你迟迟不说话,幸好她是个不追究到底的女人。当林对你说:“你安静下来真可怕。”这时你才明白你已经失去了奋斗的激情,你悲哀地察觉到,你在老年将一直活在回忆里,你算了算,从你离开沙漠已经十几年了,你忙忙碌碌地追求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却只抓住了一把黄土。

当林发现你的第一根白发时,你恶狠狠地说:“拔掉。”你不允许你这副曾经啃过人骨的身体死去,你不让它死,它就不能死,所以你忍着疼痛拔掉你的苍老,你奇怪你现在竟然变得如此颓唐。你紧紧抱住林正如抱住你流走的岁月,你把自己的皱纹埋进林的头发中,你嗅到了黄沙与鲜血,于是你又不禁地流下眼泪来,你在沙漠中很少流眼泪却在这儿涕泗横流,你夜晚不再突然起身,你看见鲜血不再贪婪,你对人肉不再感兴趣时你发觉自己老了,你老在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之中,你老在了加入世界著名人物之中,你老在了最高文学奖中,你老在了不属于沙漠的地方。

你从林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奇怪,你从来不需要温暖,你在风的吹拂下站得摇摇晃晃,林说那一日你像个将要垂暮的老人,你缺少了讽刺缺少了刻薄,你缺少了疯狂缺少了冷峻,你用十几年的时间抚软了你的心,把所有的坚硬送给了世界著名人物……

西边的秋雨连绵不绝,你疯狂地跑进雨中却又疯狂的跑出,鲜血黄沙不见了,你唯一亲身体验的情景也远离你而去,你像一个害怕打雷的孩子一样害怕行走在雨中,你听见林橐橐的脚步声向你走来,这像丧钟一样的声音击打着你,你明白自己最后的时间已经到了。

我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怀着难以言表的感情,我在我皱皱巴巴的皱纹里使劲去感受我当时的情景,所以我前面写的狂躁疯狂,现在我将向你叙述我走时的情景。其实也没有多少文辞可以书写,因为一切都太平静了,我一直走到望不见那片绿洲时才敢回头,我怕我被那儿的环境所迷住,那儿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使我留恋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但既然离开,我就得做好吃人与被吃的准备。或许是我在短时间内走完了所有的不幸,所以剩下的都是好运了。当我们正好吃完了粮食,水也恰好没了时,我们便走出了沙漠,那让我一直留恋的沙漠啊。我先是看到了一排白杨树,再走不远便看到了炊烟,淡蓝的直往天空飘去,我身旁的人开始流眼泪,这些爱流眼泪的家伙终于见到了曙光,我默默地回头,想要记下那片天地的方位,但我却找不到任何坐标来固定它的位置,我甚至在想,那片天地是不是从未出现过。

我对林说:“我感觉以前的我不是我,或许那时的我是在用肉体生活。”林听我的故事并不如你所表现的那么惊讶,所以我抛弃了你转而来找林,林像个爱听故事的小女孩那样细细品味我的故事,最后,她说:“你真可怜。”正是这一句,使我感觉我老了,我暗藏的白发也正是在这一句话后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你永远理解不了我的可怜。

在我走出那儿的那些日子里,每到傍晚我都要再次走近沙漠,我在戈壁上看着火红的太阳从那里落下,我被夕阳映的只能看见一片火红,我在想,那边的人们在干什么,他们是不是也刚刚吃过晚餐和我一样注视着同一片太阳,夕阳的悲伤情绪自古就有,我无法在黑暗降临后不模糊双眼,我亲眼看着最后一丝晚霞消失不见,暮色像毛毛虫一样钻进我的身体我在沉思中醒来,夜已经深了,我光着脚走回了村子,摸索着爬上床去,我一闭眼就能睡着,但醒来后泪水却打湿了我的脸。

清晨我又在白杨树缝中寻找太阳,太阳照得白云边沿发亮,我一步步走着,用白杨树剪碎一片片阳光,我难忘那儿的寂静与安逸。终于,我在那儿留下一堆啃过的白骨回到了“我们”生活的地方,随后我便疯狂起来,用我那时仅剩的记忆,为自己赢得了一点浮名,我用我的行为应证了躺在我身边那位的“名言”。他说:“我们谁也无法洗掉这段记忆,除非你快要死了。”许多年后他成为了一位家喻户晓的哲学家,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我的消息来找我,对我说:“兄弟,我们应该感谢沙漠。”是的,感谢沙漠,我们拿起盛满血液的酒杯,响亮地碰在了一起。

我离开它已经十几年了,我记得我当时立下誓言要去绿洲接我的“兄弟”们,但我从未去落实它,这就如我对女人说我爱你一样虚伪。

“真的,你要问我人生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每天睡觉起来不敢去想,因为我发现无论怎样,未来都糟糕透顶,我只是在渡过余下的时日,但这一渡,就渡了十几年。”他说“我从来没想到生活是如此无聊,我不由得想去回忆往昔,与你在一起,你才知道我说得是什么,不是吗?”

我送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那时的我还未曾老去,我也是在消磨着余下的时光,我用欢声笑语来掩盖我心中不时出现的忧伤,其实你真要追究起来,活着没一点劲头。

外面下着雨,雨滴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我想起了在暴风雨中蜷缩着的孩子,我望着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单调的可怕,我也想起了往昔。往昔也似灰蒙蒙的,我想我该离去了,在林未回家之前,我拿枪打爆了自己的头。

他终于逃脱了记忆终结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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